北方人过中秋节远不似南方人那般隆重。在我的记忆里,从未曾有过哪家在十五月圆之夜,亲朋好友围桌而坐,把酒赏月的那种温馨诗意的场景。不过走亲访友互送月饼的仪式还是省略不了的。
乡村的月饼多为手工制作,故每到中秋,母亲便亲自披挂上阵,热火朝天地在自家灶房里开了手工月饼坊。年幼的我对此极不以为然,固执地认为商店里卖的月饼好看又好吃,送礼也有面子。母亲听我发表意见时微笑了,告诉我自家做的吃着才放心,别人也稀罕。
母亲的理论,那时的我根本不能懂得。那阵尚未流行纯手工、纯绿色、纯天然之类的说法。但读书不多的母亲,却朴素地一语道出了这样先进的理念。
纯正的猪油、农家鸡蛋、无添加的面粉、白糖、花生、橘丝、红绿丝、绿豆泥,简单的有点寒酸的原材料,要经过母亲一双手千锤百炼,整整忙碌一个晚上,才能生产出一百个左右。
通常都是我兴致勃勃地跟在母亲后面,学她的样子,包上馅料后把皮像捏包子似的合缝。然后不停地在手心团着转动,反复碾压皱折,使之变平,看不出痕迹最好。母亲耐心地一边包着,一边感叹要是有一个模子就快很多了。但我们家又不是专门做月饼的,没有这些投机的法子,所以月饼都是百分之百地用时间和手工精心烹制出来的。
月圆夜,一大一小母女两个,一边拉家常,一边在灯火通明的灶房里包月饼。院子里静悄悄地盘旋着直沁肺腑的月饼香气。刚出锅的月饼,碰之即层层剥落的酥脆的白皮,软糯香甜的馅汁,“脸”上点了圆圆一点红,趁热端给正在看中秋晚会的父亲和哥哥吃。
家里自然没有人比我更先吃到第一口月饼,“近水楼台先得月”,母亲总是把第一批出炉的月饼,挑一个最大的给我。
长大离家后,再未有机会吃到母亲的手工月饼。每每瞥见超市里售卖的广式月饼那油亮水滑的表皮上美丽繁复的花纹,我便愈发深刻地怀念母亲的手工月饼。那粗糙却味道一流的月饼里面,蕴藏着一段不复重来的珍贵岁月与深情。以至于我想起月饼底部那些隐约的手捏的皱折时,顿时便觉眼睛一片潮湿。